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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雁， 76岁， 165cm， 湖南 株洲

发布于2014-08-21 14:22

清明感言
那是个多么令人伤心的日子，历史定格在二零一三年十二月三日凌晨一时五十二分。她，终于还是走了，带着对人世间的眷恋，带着对女儿和丈夫的眷恋。此时此刻我静静的伫立在她那枯瘦如柴的遗体旁，凝视她那凄苦的面容，不禁泪流满面，五内俱焚...... 毕竟共同走过三十六个春秋啊，就这样与我阴阳两隔了，怎不令我痛断肝肠？她这一走，我好似孤雁中途失伴，长空凄厉哀鸣。数月来无尽的思念，破碎的记忆常使我痛彻心扉，夜不能寐。
我与妻相识相伴在举国同悲的一九七六年，由于父亲早逝，撇下了可怜的母亲和不幸（智残）的弟弟。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出于怜悯心很快将她们从外地迁来本市，过早地挑起了承养母弟的担子，这对于二十六、七岁的我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可想而知的。在经历几次相亲失败后遇上了她，她不嫌弃我家境贫寒，而且还负担一个傻弟，毅然选择了我，其言辞令我感动。她声称自已脾气大各方面条件也一般，难得的是她这一片赤诚之心。当时我下定决心：只要她不负我，即使脾气再大，我也会不离不弃，一道走向生命的尽头。后来我们很快就结合了。我们的恋爱没有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浪漫，（至今连个结婚照都沒有）我是怀着感恩的心情走进婚姻殿堂的。
自去年四月我们从泰国旅游回来后，她身体急剧削瘦，而且伴有腹痛。当时陪她去省直中医院检査，结论是萎缩性胃炎。经过一个多月的药物治疗不見起色，于是改投株洲市中心医院住院检查治疗。经过医院一系列的检查结果发现血液中肿瘤标记物指标严重超高，怀疑胰腺肿瘤的可能性大，医生建议剖腹探查。我们经商议后决定转长沙湘雅二医院住院作进一步确诊。又经过一番重复检查，结果竟跟株洲医院的检查结果大同小异。为了获得更明确的结果，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带她去省肿瘤医院作了PET-CT检查。记得当我拿到检测报告时，“胰腺癌” 三字赫然在目，惊得我有如五雷轰顶。医师声称胰腺癌是癌中之王，一经发现多已到晚期，存活期至多不超过半年。天哪，难道这就是我要的结果吗？目睹老伴那孱弱的身体，憔悴的面容，我的心在淌血。这种生离死别前的感觉，又有谁能领会？从此我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在痛苦中陪伴她渡过了最后的一百三十三个日日夜夜，直至生命的终结。
数月来，每当我回想起她遭受疾病折磨的情形时，我的泪水总是忍不住溢满眼眶，因长期使用吗啡镇痛，导致十几日不能排便，看到她那痛不欲生的表情，急得我六神无主，在求医无助后，只能花费两千多元买来“化痞膏” 暂时缓解燃眉之急。她每天要吊数百毫升的药水，后来四肢水肿得象吹起的气球，胀痛难耐，我别无它法，只能不停地为她抚摸。在她生命进入弥留之际时，我一次又一次地请求医生将她唤醒，我平生第一次与她聊起了肺腑真言。那时顿感万箭穿心，恨不能随她而去。我想只有经历了这般场景的人，才懂得什么叫悲痛欲绝，什么叫刻骨铭心。
她是个勤俭，刻苦的女人，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我工资低负担重。她为了维持这个家，省吃俭用，不敢随便休病事假，为了省几个钱，我们甚至连生火都不舍得买藕煤，而是两人去挑散煤回来自己加工。她怀孕哺育期间，为了给他补养身子，记得我经常起早赶往百里外的集市买便宜点的鸡蛋。她上班的地方离我们家较远，每日里起早贪黑，上零点班时因交通不便只能在长櫈子上过夜。那时我经常出差在外，她旣要操持家务，照料女儿，还要处理好婆媳，甚至与傻叔子的关系，也真为难了她。但她对我们过的清贫日子，从不曾抱怨过。那时她身体较弱，车间的体力活她干不动，我有空时还得去她厂里去帮她。......如今好不容易熬到苦尽甘来，她却那么勿忙地走了，在人世间只享受了六十二岁生命啊，怎能不令我扼腕叹息。
她是个关心我比关心自己为重的女人，记得就在她的病情日益加剧时，老同学聚会要我参加，我本想请假先陪她去治疗的，但她坦然地跟我说：你先去聚会吧，老师和同学来自各地，见一次面不容易，反正我的病也不是三两天能治得好的。当我单位关工委通知我参加井岗山红色之旅时，她也劝我不要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以至于治病之亊一再延后。记得就在她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日子里，当我用轮椅推着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游览神龙公园时，她还劝我请个陪护人员，担心我六十多岁的身体累垮了。其实我何尝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只是想在她剩下的岁月里多陪陪她呀。直到最后她停止了呼吸那双失神的眼睛还死死地看到我，我知道她是多么不願意离开这个世界啊，她仿佛还有满腹的言语要向我倾诉。
在她离世满两个月的那一天，我又一次驱车来到她的坟前，当着她的遗像又说起了悄悄话。回首三十多年来我们有过无数次的瞌瞌碰碰，但我们都不曾背叛过对方，她历来体弱多病，是我不能宽容大肚，反而对她多有指责。如今我深感愧疚。她生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今生亏欠了你，只能来世报答”。 有了这句话，一切误解都化为乌有，我还有什么不能原谅她的。我曾经向她许诺：即使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为她治好病，但面对癌症的肆虐最终还是无力回天。如今她虽然离开我巳四个月，但她留下的衣物用品还有好多未清理，睹物思人哪。墙上的遗像，还有床头的钱包、钥匙、看病时的病历等看看就心痛不巳。她走了，留给我的只是孤独的长夜和痛苦的凌迟。苍天啊，何故那般残忍？老伴啊，为什么那么绝情？
哭泣，也许可以暂时解脱，但要用多少泪水才可以化去心灵的悲伤，流过泪后又该怎样面对？老伴，您能告诉我吗？这段日子我沉思良久...... 在人生的旅途上我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不能长时间沉沦在伤感的情绪中，要力争早日驱散悲痛的阴霾，打开内心深处那扇沉重的门，去开创一段新的生活。老伴，如果你九泉有知，这也是你愿意看到的吧。
眼下清明节就要到了。我唯有以眼泪写成的文字来祭奠和追忆亡妻。


大毛作于甲午年清明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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