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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糕， 49岁， 166cm， 北京 西城

发布于2007-10-05 21:02

心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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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蕾莎修女的嘉言中，有一句話是我一直不明白的：「一顆純潔的心，會自由的給，自由的愛，直到它受到創傷。」我一直不懂這裡所謂的：「心靈受傷」。

小女智障，因著她，七年前我開始了教會主日學「寶貝班」老師的服事，長期與一些智障、自閉、學障、及正常孩子的互動過程中，上帝使我逐漸明白「心靈受傷」與愛的關係。

阿蒲是學障兒，個子雖高，表達能力卻欠佳。他給寶貝班的見面禮常是一籮筐的髒話：豬腦袋瓜、笨蛋、爛人、白痴、傻瓜、好賤……。起初我以為他愛罵人，真相卻讓我心疼不已！——原來平日在學校同學們就是用這些話嘲笑他，耳濡目染下，這些字眼竟堆積在他的大腦裡，一有機會就不自覺地冒出來了。

阿蒲最嚴重的問題還不在說髒話，而是長期赤裸裸地被人否定價值。要如何讓他明白神創造他的獨特與尊貴呢？我求神賜下智慧。

即使全班都不習慣聽到那些髒話，但大家還是接納了他，並且為他禱告。特殊孩子的接納是全然真誠毫不虛偽的，“give me five”是他們之間互道再見的習慣動作，中度智障兒銘銘還不時熱情地給他擁抱。他們或許說不出有關「信心」的大道理，但卻能單純且不住地禱告：「親愛的主耶穌，請幫助阿蒲不要再說髒話！」小孩的禱告上帝總是垂聽，一年後，當阿蒲升上小六時，他與母親一起受洗歸入主的名下，現在幾乎聽不到他說那些髒話了。他的母親說：他變得愛禱告，甚至家族聚餐時，在眾多未信主的親戚面前，他仍堅持做謝飯禱告。

當大家沈浸在阿蒲受洗的喜悅時，我的心情卻放鬆不下來，另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他偶而會毫無預警地動手打人。阿蒲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打人？」特教博士說：「阿蒲不是真的想攻擊人，是因為表達能力欠佳，與人溝通時難免出現『肢體語言』。」精神科醫師說：「這算一種『躁動』行為。」

一年半來，先後有五人嘗到皮肉之苦。頭一個是銘銘，我還記得：那天銘銘哭得既傷心又委屈；他的母親剛信主不久，不但沒責怪阿蒲，反而每週坐在阿蒲旁邊指導他，必要時還協助安撫他的情緒。有時我會想：當天若這位母親的反應，不是上述那樣，這首次的毆打事件能和平收場嗎？若第一次就因恐懼而失去了平安，這個班還能在愛裡成長嗎？

頌平是位資優生，他的父親為讓他多認識弱勢孩子的真實世界，鼓勵他改上寶貝班的課程。半年來，他上課的態度是認真的，但與特殊孩子之間，卻存在著一座難以跨越的高牆。三個月前，坐在最後一排的阿蒲，莫名其妙地打了身旁的頌平一拳，頌平沒有舉手向老師反應，孩子們也沒察覺，但我看見了。下課後，頌平默默地離開教室，我猜想：他不會再踏進寶貝班一步了！哪知隔週他不但來了，還主動當起中度智障兒君君的英文小老師。頌平不斷地在君君耳邊唸出螢幕上英文單字的發音，那天他像極了君君的小天使！

瞧見這一幕，我的心在悸動。神阿！你的愛何等奇妙！暴力竟化成「愛」的推力，那一拳將頌平與特殊孩子中間的牆推倒下去！看來，日後頌平對特殊孩子的愛只會增加不會減少，因他懂得抓住任何拉他們一把的機會。

頌平之後又有自閉兒JJ及慕道友洪老師被K。JJ沒有還擊，在我預料之中，他平日就極單純又有愛心。洪老師被打的感受呢？我並沒有去問清楚。但一個月之後，洪老師有機會當眾說出她對上帝的禱告：「主啊！求你幫助每個孩子每個星期日都要記得來上寶貝班，我好希望看到『每一個孩子』都在這裡！」看來：洪老師到寶貝班不到半年，她除了與神建立了關係，也深深愛上了這些孩子！

接下來遭殃的是學障兒肇宇。肇宇右手臂被扁的那天，左手臂還因骨折上著石膏。那一次我心跳加速，擔心他的左手臂會遭二次傷害。我急著要阿蒲道歉，卻見肇宇忍著痛溫柔地摸摸阿蒲的頭說：「哥哥這次原諒你，下次不要再打人了！」站在兩個孩子中間，我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我終於能體會德蕾莎修女說的：「一顆純潔的心，會自由的給，自由的愛，直到它受到創傷。」

我不知有多少人能做到：忍受痛苦去愛一個傷害你的人？但我卻親眼目睹一個智能貧窮，但心靈單純的孩子做到了！這真應驗了聖經所說「神卻揀選了世上愚拙的，叫有智慧的羞愧」。

有位姊妹疑惑地問：「在教會我會怕和阿蒲在一起，為什麼寶貝班的人都不怕？」我想：我若沒有一位智障女兒、沒有長達七年與寶貝班孩子相處的經驗，或許也會害怕與阿蒲這種孩子在一起；我或許仍會是主日學老師，但所教的孩子都是聰明可愛的，即或有特殊孩子，起碼也要看上去順眼。表面上，神透過小女與寶貝班讓我無法躲避人世間的缺陷與貧窮；但更深層的一面，是神在教導我「給」、教導我「愛」，更帶領我經歷「心靈受傷」。祂知道：若沒有經歷過創傷，我不能算是真正愛過。

老實說，在寶貝班不僅「被打的」愛阿蒲，那「被吼過」的也愛他。阿蒲吼過景涵，但每次上台獻詩都得靠這位就讀音樂班的女孩，充當貼身護衛罩住他。我曾私底下問景涵：「妳個子嬌小，他身材壯碩，妳不怕他突然打你嗎？」哪知她滿臉疑惑地反問我：「阿蒲沒什麼好怕的呀！」那些未被打過、未被吼過的，也從不吝惜向他表達善意。小崴是正常的孩子，個性內向，防衛心強。初到時她對阿蒲有戒心，但不到兩個月，她目睹阿蒲打人後，隔週當阿蒲情緒不穩時，她竟拿出預備好的糖果給阿蒲，幫他平靜心情。好顆勇敢又善良的心，教人動容！

怕與不怕阿蒲的關鍵在於你願不願意走近他。常人都不喜歡貧窮與缺陷，聖經卻說：「貧窮的人有福了！」貧窮裡藏有「寶貝」，這寶貝可以「豐富」任何一個人的生命。

特殊孩子的外表雖有缺陷，他們的心靈卻是自由與單純的，他們總是慷慨地付出他們的愛。當正常的大人與孩子走進寶貝班，親身體驗特殊孩子的缺陷與慷慨之後，他們的心竟都變得寬廣起來，願意為比自己更貧窮的人擺上，這個擺上雖然會帶來肉體及心靈的創傷，然而這個創傷，在神的手中卻帶給人心靈無比的安寧。

我祈求：有更多的基督徒願意走進特殊孩子的世界去經歷那份心痛過後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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