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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 51岁， 160cm， 云南 昆明

发布于2012-04-02 14:02

半年前的今天，妹妹十岁生日，我刚过了三十五岁。 ­

那天妹妹请来了好多她的小朋友，丹特地给她订了大蛋糕，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快凌晨的时候W也要从北京赶过来，除了妈妈和涛，我们也算小团圆了，十分难得。 ­

吃完饭天黑了，我们坐公车去机场接W。好几年里，我坐在公车上，常常有种错觉，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人影憧憧，觉得自己仿佛在电影里，看外边晃来晃去的半小时一小时，好似就把人的一生演完了。从家到机场，得转车，单边差不多要一小时。如我这般，五秒钟大脑可转过千百种念头的人，那么长的路，够我想一生的了。 ­

接了W回到家，已是凌晨，大家吃过洗过都睡了，我一个人靠在床头发呆。 ­

路好长，夜好静，心，却像一头受重创后再度苏醒的狮子，开始觉得有些微的疼了。 ­

不经意间回头看来时的路，在寂静凄清的夜里，一个人泪流满面。 ­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却自以为比别人成熟懂事有远大抱负，那个时候，进高中才二个星期，父亲骤然离世，在我初初懵懂感觉父爱多么美好、父亲于一个小女生于一个家有多么重要的时候，那一桩，便成了一生中不可言说的伤与痛，之后很多年不忍不敢去想去触碰 。那样的年龄，遇到那样的事，自以为比别人更痛，比几岁或几十岁失去亲人的痛，更痛！ ­

如同东南亚著名主持人曹启泰一样，早毕业早立业早结婚早生子早成名亦早破产，他在二十几岁时已经大红大紫功成名就娶了大他十岁的女星，后来因着经营他不擅长的领域而致生意失败欠债新台币一亿六千万。不过他够厉害，后来又东山再起，照样在人群中谈笑风生。 ­

我在当时，20到29岁那几年，虽远没有曹那么出众，与周围人相比，亦是不寻常的那一个。20岁成为那个学校里最年轻、学历合格的教师，也是最早参加工作、年龄最小的。后来成为最年轻的二级教师，以及最年轻的教研组长。（这些，只是回忆起来才想起来。当时，却未因此而张狂。）结婚生子也最早，23岁结婚，25岁做妈妈；离婚也最早：29岁。自此也成为最年轻的自动离职教师，亦成为最早再次从零开始的人。近十年间，拼过搏过，笑过哭过，得意过落魄过，搭上命地爱过，失恋过，被骗过，被伤过，患过抑郁症，想过自杀，想过堕落，站在雨里过，迷过路......，而现在，也 还是好好的，依然笑着的，那个我！ ­

十年前，我由小女孩变成了妈妈，这十年间，想想自己真不是个称职的妈妈，给妹妹的爱极少，对她严厉苛刻多多。想起有人说过，有很多东西，我们是生来就会的，惟有爱，上帝造人的时候，没有让我们与生俱来，而让我们在后天摸爬滚打中渐渐认知。我在近几年，才深刻认识到自己是个多么不擅表达爱的人。既不擅表达，哪怕再不吝于付出，又有何益？！惶然中想起安说过的那番话“你虽已是当妈妈的人，可是你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哦，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总是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妹妹跟别人不一样，原来，问题真的在我这里。我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够独立，却原来，是这般的软弱，让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朋友一眼便可看穿！难怪，我那么那么地渴望爱，需要被关心被爱。妹妹，请原谅我，不是不爱你，是我自己有的爱都不够多，所以才给不了你你想要的那么多，不是不舍得给，是现在，只得那么多。会好的，会慢慢学会，会慢慢多起来的，会给你更多的 ­

细细想想，三十岁之前的我，极端、倔强、固执、小气（爱记某几个人的仇）、自私、任性、认死理、冲动、好胜、学习工作争第一，追求完美而不自知、习惯直来直去不懂变通、会冲领导阴阳怪气说话、敢对领导吼“看不惯我开除我好了”，当然，也热情、大方、乐于助人、积极、乐观、勤奋，然自己总觉得缺点绝对多过优点，故不讨人喜欢。却偏偏惰性太重，懒得改变，所以不讨人喜欢也心安理得。 ­

最近这五年里，吃过的苦上过的当受过的伤，要比前三十年多得多，回头看前边的三十年，那些不快乐不开心不顺利，不过是与我擦了一下肩，我唯有一笑而过，那一幕幕，真真是风轻云淡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

初初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常常迷路，每天要问路十几二十遍，最常说的话自然就是“谢谢”，为着别人热心的指路，为着初识的朋友肯用单车带我一段路，为着邻居告诉我哪里有最近的银行与超市、去哪里买日用品不用转车直接坐几路公车便可...... ­

初来时，放弃了曾经的几乎一切，在这个完全陌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的城市里，除了仅有的八千块钱之外一无所有。交了学费买了炊具卧具手机之后所剩无几，住在吃喝拉撒全一处的小房子里。最穷的时候搜遍整个屋子、每件衣服的每个口袋，搜不出一个硬币来。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还被小偷把门外的炉子连带上边的茶壶偷个精光，不知道要拿什么再去置办这些必需品，不知道是赌气还是难过地不吃饭只发呆，直到班里要好如哥们儿的小男生端来热腾腾的米线，倔强的眼泪才肯哗啦啦掉下来。那个年纪如涛一样大、个子也和涛一样高的男生，看着劝了半天我都吃不下东西、知道他的话没起作用时，恨恨地用手指在我脑门弹了一下，带着含糊的一句“傻女人”，我的心里一下子却暖暖的了，如同受了委屈受了伤的孩子终于见到大人一样...... ­

在我没有料到会遇到喜欢我或是我喜欢的人、在我没有准备好怎样去迎接时，就 那么地 爱了，然后就那么地 受伤了，想一想，却从不后悔。有点象 面对衣橱里的衣服，买回后不想穿了，后悔；可是回想起很多年里因着犹豫看到喜欢的裙子没有买、后来去看已经没有了，更后悔。爱一个人更是如此，爱过之后也许对方不爱了，也许自己不爱了，然 毕竟开始了，爱了，又结束了，怎么都好过当初喜欢却没有开始的那一种！ ­

以前，在遇到一件大事的时候，会想，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事了吧，以后，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了吧。可是后来，全然不是这样的，一件接一件的麻烦事、一桩比一桩更始料不及的意外、一次比一次更惨烈的伤害，就那么没头没脑横冲直撞了过来，不管我愿不愿意，高不高兴，承不承受得起。这样也好，受的伤多了，也就能承受更多更重的伤，虽然 还是会痛。所幸我极少喊，因为，深深明白，痛，是越喊越会痛的。 ­

2004年，不知怎么患了伤寒，打了半个多月吊针，再吃了一个多月的药，终于好了。过年时一帮同事凑一块儿开玩笑说，谁谁过年花掉了一台冰箱，谁谁发压岁钱发掉了一台电脑，我说，我啊，生病，生生地打针打掉了一台电视，呵呵。 ­

那一年，就是在生病期间还在上班，一天也未请假。下班了看房子、打针，最累的一个星期天，看了4套房子，全是顶楼，7楼。那时候因为很多东西不能吃、发高烧、极度没有力气、打针打到后来医生无从下手，长那么大也是第一次对打针产生惧怕，每天疯狂地想，能买在诊所楼上的房子就好了，每天打完针就可以上楼睡觉。可惜未能如愿，原来走十五分钟的路，因为没力气，足足要走一小时才能到公司宿舍。那时候，正在看林燕妮的书，书中男主得了绝症，扣衣服钮扣和穿鞋子都极困难。我也想，坐在床边弯下身子去穿鞋子怎么就这么费劲呢，是不是也快死了？ ­

感谢上帝保佑！就那么咬紧牙，熬着熬着，病快好的时候，房子也终于买到了！到去办按揭和公证的时候，我，又能活蹦乱跳可以四处捣乱了。 ­

后来，买房还剩一万块钱，却因着愚昧的善良，给人恶意骗走了。愤怒得想死掉，偏执得想变坏，一个陌生朋友说，钱丢了可以再挣回来，人丢了却是再也找不回来的。想想也对啊。一句话，敲醒了我，于是悬崖勒马，重新安心且甘心作良民。 ­

只不过，那以后，去超市的时候，看到曾经的最爱，巧克力，虽只需五块钱，也是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最终还是咽咽口水忍痛放下。因为那一次，已经弄得除了每月还银行以及最基本的生活费之外，不会再余下哪怕一分钱。这样也好，让奢侈的自己渐渐学会了节检。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意外地收到小G送的一盒德芙什锦巧克力，里边各种味道都有。换作以前，我会一口气吃掉。可是，那是我第一次在生日的时候收到的巧克力啊！不舍得一下子吃完。于是一天一粒两粒的，吃了好些天，盒子呢，至今还留着。 ­

2006年，在一百天内遭遇失恋、失业、孩子失踪、患抑郁症达半年，以为再也挺不过去了，慢慢地熬等死般地捱，以必死的心去迎接。其实，也没什么，回头看，还是会痛，还是会想起时掉眼泪，可是心里空了的那一大片，这么久了，却也长出新的来了，还好。 ­

2008年，遭遇人生第一次两难的选择，也庆幸，因为经历过，才发现对爱的人原来爱得那么深那么重，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爱得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从来料不到，原来自己也会象电影中那些因为爱变得勇敢的人一样，会走天涯去寻心中至爱，常常告诉自己：不放弃、不后退、不怕苦，加油！ ­

我的生日过后三天便是妹妹的生日，再过半个月又是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活了半生的我，头一次为了一个本来平常的日子，甘心情愿等待几个季节，从初秋要等到春天，从认识的第一天就在算就在等，可是，可是后来，甜蜜的等待变成了无奈的。伤心之余又庆幸，不过还好，好在人生还是有可等待之人和事。 ­

走过了流年，我，成长一向缓慢于别人的笨蛋，还不是 一样的 长大了！又有什么呢？ ­

我 喜欢跳华尔兹，跳得不够好，转身时转得不够漂亮，但是我有信心，如果跌倒，站起来的时候，我依然是 笑意盈盈的那个我，我是！ ­

回头看，来时的路，既远，且近。一路孤孤单单跌跌撞撞走来，有几分辛苦几分欣慰，仍然是 不惧前路，始终相信，前方，有今生最美的风景在等待。看镜中的人儿，却原来 还会笑，笑容里还有淡淡的温暖；还会流泪，眼泪仍旧是滚烫炙热的；还愿意无条件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还愿意继续一心一意去爱人，真的觉得，这样 甚好！ ­

PS：这一篇，想的时候是半年前，一直没有心思好好整理，所以今天才放出来。细数这些，不是要说明自己吃过多少苦或者有多痛又有多坚强，仅仅就是夜里睡不着的胡思乱想而已，所以，依然是没有头绪的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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